兵马俑一号坑的第三次发掘
每个分组5人发掘5人保护,是1比1的力量。“陶俑大多破碎,修复时间太长,原则是相同位置,碎片原始位置移动,但是要反复比对,准确地拼出来,过去力量有限,天天做还是追不上进度。说是大面积发掘,其实只是一个数字。”陕西省文物局副局长刘云辉告诉本刊记者,“以前我们没这个条件,陶俑倒在一起,如果硬拼就很难保证全真,现在有最详细的方案。”
现场直播考古发掘并不鲜见,但对于长年低调、地位显赫的兵马俑,这样的众目睽睽,引来的是各种喧嚣大杂烩。除了对出土文物的报道,“四分钟掉皮”、“挖掘兵马俑合法与否”,大台小报连同网络一拥而上,夹杂对上世纪发现历史的讲古、连讲坛节目的老师也加入进来,于是博物馆通知不再接待记者。“我现在压力很大。”馆长吴永琪告诉本刊记者,“挖还是要挖下去,接下来5年,20年,往后,兵马俑不能再停滞。”
5年2000平方米。“这只是一个申报的数字,至于是10年还是20年才能把2000平方米发掘完毕都没关系,甚至在我的想法中,西面可再继续开一个方向出来,当然这需要更多论证。”吴永琪告诉本刊记者。这一次发掘一号坑圈定的范围是23号至27号方。“一年一个或者两三年一个方都可以,这不是土方。”这一个位置是反复论证过的。一号坑一直在修复,但是发掘没有做。直播发掘选择了文化遗产日,实际上从去年底就开始准备了。兵马俑的布局是不是对称的?前面的土已经揭掉露了头,后面西北角是什么布局?前面有3排面向东的陶俑,后面是否有面向西的断后部队?即使不理会学术上的问题,国家文物局的意见是,先把整个大范围内的结构搞清楚。“这就是好几代人的事了。但从一号坑开始,这次,不能停了,如果不出意外,一号坑有200年可挖。”吴永琪说。
每个分组5人发掘5人保护,是1比1的力量。“陶俑大多破碎,修复时间太长,原则是相同位置,碎片原始位置移动,但是要反复比对,准确地拼出来,过去力量有限,天天做还是追不上进度。说是大面积发掘,其实只是一个数字。”陕西省文物局副局长刘云辉告诉本刊记者,“以前我们没这个条件,陶俑倒在一起,如果硬拼就很难保证全真,现在有最详细的方案。”
按照出土器物类型,《一号坑发掘保护方案》对陶器、金属、土遗址、脆弱文物和现场微生物都列出了极为详细和专业的计划,对每种文物的发掘和保护细节给出了时间、距离、量度准确至单位的描述。特别是对陶俑,出土时的种种情况都考虑在内。“连土里的花纹、痕迹我们都能提取。”秦俑队副领队容波告诉本刊记者,尽管这样,今年初的专家研讨会上依然提出各种尖锐的问题,连国内专家都需要最详尽的解释。“受到关心的各种技术问题,经过十几年的中德文物科技保护合作项目,其实已得到解决。”容波说。
这些年参与研究秦始皇陵兵马俑博物馆科技问题的国外科技力量以德国为主,除此以外还有比利时等国,传闻中的日本倒从未染指。1978年中德科学技术合作由两国政府牵头,此后航空、语言、考古方面的合作都做在了别国之前。1987年以来,陕西省文物局与巴伐利亚州文物局签署了包括秦俑保护在内的一系列关于文物保护科学技术合作的文件。涉及秦俑博物馆的有秦俑坑土遗址加固、秦俑彩绘分析加固和秦俑修复技术改进三方面。1990年陕西省自己研究彩绘保护技术,1992年中德开始互派学者,到1996年容波加入,“我去了德国五六次,每次3个月到半年”。
容波最大的感受是:“一开始我方本着请教的心态,去了解世界上最先进的文保科技方向,在资金和技术上都依靠德国。这其中我们不断提问并且做试验,彩绘的颜料结构、成分、工艺等等全部都成了有解的答案。虽然他们发展早,但是东西少,我们从信息需求转而到了理念的接纳。样品当时我们还需要带到德国去试验,因为国内文物领域的科技检测还非常落后,检验测试单位只有工农业的图谱和标准,那种大众化的判断不是我要的。到了我加入的1996年左右,中德双方已经进展成为平等交流,我们在技术、设备上都积累了能量,2000年以后,国内大手笔投资文物保护,这种合作开始转向以我为主的局面。现在国内实验室水平已经很高,在陶器彩绘保护方面,我们已开始向国外输出技术。”
科技自主是兵马俑博物馆敢于动手的先决条件。“现在发掘一号坑的设备材料基本都是我们自己的,而且还在不断研发中。1997年彩绘保护技术在残片上试验成功,1999年正式在发掘中开始大规模使用,绿脸俑就是这样存下来的。也就是说,彩绘保护是一个已经解决并且发展了10年的技术。这个技术在2004年得了国家级二等奖,不单单是兵马俑、汉阳陵,还有这几年秦始皇陵发掘的其他从葬坑,比如百戏俑坑等,彩绘保护都已经做得很好了。”
36岁就担任副馆长的吴永琪现在已经58岁,也是十几年里,彩绘技术中德项目的中方带头人之一。“倒退20年,意大利、日本、美国、德国等国的文物保护技术确实领先,那时候中国出土纸张、竹木器、漆器都是用人家的技术设备。”但现在吴永琪认为,中国的考古发掘和文物保护水平在很多领域里,已达到了世界一流的程度,“漆器的问题湖北早就解决了,而我们的陶器彩绘保护技术,可以说现在是世界上最好的”。
“兵马俑的彩绘一出土全掉”的说法是个噩梦。即使对于考古一无所知的人,也都从这种观点上得出中国文物保护方法落后的结论。“现在来的很多媒体,不太懂考古发掘,他们还自己解释很多,看似有道理,实际上文不对题,莫名其妙。对兵马俑发掘本来很严肃,但是现在路上问问,一个卖早点的都知道,‘兵马俑彩色保不住’。这是科研行为啊,没法干事儿了。”当然吴永琪的牢骚归牢骚,兵马俑博物馆多少年才奋斗到自己的发掘资格,“必然不会因为这些声音就被阻碍,就是有点委屈”。
“其实发掘不用准备,我们就按照前10年一直发展下来的方法做,资料搜集及时,信息电子化这些我们早就实现了。我们不怕舆论,不接待记者也是因为想正常工作,怕出现失误。”吴永琪向本刊记者仔细解释了“4分钟掉皮”的说法:“有些陶俑的外表有一层漆皮,我们发掘出了有漆皮的残片,就会拿到实验室去。根据以往经验,如果不进行任何处理,4分钟后漆皮就会因为失水而卷起。应付这种情况的办法是,用一种P5材料加以固化,这是由几种人工配置的树脂等物合成的,早在1990年我们就研制成功并开始使用了,现在很多地方竹简等保护的方法都用的是我们研究的这种方法。用新认知对待新出土的文物,这就是我们要做的。”
“二号坑出来的就是彩绘俑,而一号坑历史上遭到过火烧水淹,几乎全没了颜色,二号坑只有水淹过,再加上实验室的技术,彩色都保留了下来。”刘云辉说。容波也无奈地说:“历史记载兵马俑通体彩绘,但历经沧桑保留的颜色已经不多,现在一号坑出来的个别残片上有彩绘痕迹,已经能受到技术保护。”应用于彩绘保护的是一套物理方案和一套化学方案。简言之,物理方案是电子束单体渗透、电子束辐射固化的保护方法加固。以一种叫“Hema”的单体物质渗透在彩绘表面,然后以高能电子束冲击,这样就在表明产生了一种膜。此后还要根据时间加固。尽管这套设备陕西当地就有,但是更适用于平面,一块残片要经过处理,就要通过人手工来变换角度,极为繁琐,而且成本高昂。容波说:“Hema的成分近似隐形眼镜的药水,比较安全,既不会形成网状结构,也不会变色或者吸引微生物,文保方面用这种物质的只有我们兵马俑博物馆一家,是科技成果的拥有人。”
化学方案应用得更广泛,在每个考古队员的身上都会看到一个化妆品一样的小喷瓶。“里面是30%PEG200水溶液。”现场有各种测量仪器,“湿度很重要,一方面漆皮不起翘,但也不能弄成泥,把颜色弄进土里”。容波告诉本刊记者。根据现场情况,考古队员知道如何喷,喷在哪里,有的地方用小刷点、蘸,就为了抗皱缩。“就像化妆品里的爽肤水。”兵马俑开发的技术已被别的省学去,用于金沙船棺的涂抹,“只是分子量不一样,他们用PEG6000,更适合大面积”。考古现场特别像给秦俑残片化妆,除了喷“化妆水”,还有用小刷慢慢给外力的,还有用脱脂棉蘸满溶液敷的。
目前发掘的这一方是1987年的回填土,和真正第一次发掘的湿度等已经不一样,非常干。“我们对类别心里基本清楚,但是数量上说不准。造型标准普通的留在原地修复,残缺量大,细部情况复杂的送实验室,这个工作我们从年初一号坑被允许发掘就开始了,一天能弄10分土就不错了,等游人离开,我们再把土过筛,用袋子装好运出坑。”尽管有高水平的科技成果,这么多年里,博物馆文物保护的实际任务量一直很小,4个人一年做一件陶俑的修复,一共20多人,一半以上的博士。这次开始发掘,让这些年轻人重新燃起了兴奋和理想。“夸张的语言是,春天来了。”容波呵呵地笑。
技术上,现在远不是一个彩绘的问题。刘云辉告诉本刊记者:“我们过去的考古图都是画一个坐标系,全都是相对位置,而现在的GPS地图在考古上是一个绝对的固定位置。过去水平有限,很多东西不敢动怕弄错了,一堆倒的俑扑在地上,现在任何遗迹都不会放过,连一个铜戟的柄化成灰之后留在土里的遗迹,都可以加固保留。我们的实验室水平已经到了什么地步?比如唐代公主李倕的墓,全身璎珞都胶在土里,我们大家可以把她整体‘打包’放在显微镜下,一点点用最细的签子,把米粒大的珠子抠出来,两年的时间修复一个花冠。”
兵马俑的观众每年以10%递增,一年门票收入2亿元以上。基本上观展核心就是一号坑里的“千军”,和二号坑的铜车马。说4000平方米,实际只有2000平方米,还是刚揭开表面。“拼命讲东西长南北长,人家问后面到底还有没有?”吴永琪虽然说有,自己也想看,“一号坑这么摆了23年,要推出新东西,吸引人来看,有什么不好啊?文保16字方针,其中‘合理规划利用’说的不就是这一个吗?”吴永琪告诉本刊记者:“如果按照保守思路,谁也不敢动,埋着藏着,几十年报告出不来。陕西就发生过考古人员把东西放床底下,放几十年,丢了。人说兵马俑缺钱,我们不缺,每年上交收入,申请项目,我们为了做一号坑发掘反而要贴钱,再说这都是国家的,我们只是在保护好的前提下,拿出来给公众,包括给外国人看。文物不能只供少数人研究,还要供大众欣赏。兵马俑想给大家一个整体的概念,弄清楚形制也许就需要两三代人,但能开始了。”
“首先是欣赏展示,然后是仁者见仁。我和考古队员说了,我们不带任何观点,找证据,找到什么是什么,专业技术人员也需要更深层次的了解啊。铜车马到底是秦始皇的还是宣太后的?衣服怎么样?交通怎么样?礼制怎么样?材料怎么样?考古发掘能带来的学术进步太多了,尤其是在这样高的地位,看看敦煌,再看看我们。其实关于秦始皇陵的研究都在面上,几十年了,与之相类似的文章不多,看起来热闹,都是广义的。上世纪80年代初还有人提秦俑学,我觉得带点自吹自擂的,即使现在看,“学”?还是很难。连兵马俑的身份都是很大的问题,虽然我坚定说是秦始皇的。历史学家可以打扮历史,考古学家却不敢,说什么都需要证据啊!嚷嚷的人多,搞研究的人不是太多,学术角度是这次发掘的根本原因。”
一号坑经过早年发掘,从地下状况已经逐渐适应了出土的状况,“一两年的时间,微生物、光等等条件形成的状态就稳定了,这是文物保护最好的前提”。保护和利用是文物的两大主题,对于兵马俑一号坑,“做,但不能急,不能赶,我们是个大工程,但无所谓工程进度。早就打开了窗口的一号坑,是一个待解决的问题”。吴永琪说,对于一号坑的发掘结果,基本预计是数量的重合,彩绘可能有,但很少。“2200年以前的漆皮,又经过水淹火烤,掉了很正常,保下来才是奇迹。很多人把这个概念弄反了。我自己也不主张大规模发掘,我看马王堆的一个盒子里漂在水上的藕片,它的成分已经液化,比旁边的水重,但是稍有振动就散开,化掉了,没有很好的方法。一号坑确实不存在这样的一个问题,早在1974年已经发掘了。”吴永琪告诉本刊记者。
吴永琪对现在国际上做博物馆很多新观点新观念都很了解,他说:“我们大家可以从文物保护到考古发掘,都给公众参观。我到国外办过很多次展览,就两个感觉,一是我们祖宗能干,二是人家祖宗也能干。老百姓看发掘,也应该增加自信心,咱们的水平已经提到一个高度了,别逮谁骂谁。”文物保护不是做一个金刚不坏之身,“第一是充分的财力科技力量,第二是认识到文保是和自然规律抗争”。现在,国家形象和民族尊严已不再依靠考古上的奇迹来实现。“考古不关系国计民生,也不再是沉重的责任问题。现在再看30年前的考古,定陵棺木上的丝绸闪光灯一闪就没了,在高度稳定状态里的东西,只是因为那时没有技术支撑,留下了遗憾。”
“中国的博物馆走的路很曲折,最早有张謇办的南通博物院,但中国人过去的观点是金石学的,说‘古物’‘古董’,是把玩的意思。民国虽然有了故宫等博物馆,也是给上层人物欣赏的,并不人性。到新中国完全引进了苏联形式,展览馆,灌输性的信息,是教育场所,还不考虑观众的感受,一家之言,也不允许别的观点发表。当代的中国博物馆,既不要苏式,也不要欧美式,尽量对观众少说,并且介绍不同的史学观,虽然不可能完全跳出政治圈,但是尽量潜移默化、深入浅出。特别是兵马俑博物馆,空间感非常强烈,我们从发掘开始就在世界著名博物馆的名录里,但是我们实际上真正发展出来的东西很有限。”
1974年到1979年的一号坑发掘,是以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和省考古所牵头的,1979年博物馆成立,则三家共同做。“一号坑发掘时连棚子还没盖,但是顶级规模。”兵马俑一号坑的出土是在极有限的知识水平之下完成的,一开始全世界对奇迹的震撼和国族的兴奋,致使发掘出了如今能看到的基本规模。一号坑挖出一些后,又转向二、三号坑,兵马俑的发掘并没有一个完整规划。在初步的探索中,三号坑只挖出了68件,规模很小,而对出土铜车马的二号坑,则是已经具备了相当的文保意识,先盖大厅,后来有选择地发掘。“1980年第一次叫停,是北京考古所的专家想来挖,几乎是不顾事实地讨伐陕西。国家文物局组织了调查组,也没调查出问题,但这就停到了1985年。”1986年一号坑二次发掘,也是三家同做,当时一年就停了,对外公布的原因是技术原因,但其实就是由于文物安全保卫力量不够,俑头丢失引起全国轰动。1988年考古所的袁仲一正式调任博物馆担任馆长,这样1989年发掘三号坑,1994年是二号坑。“不是我们愿意停止对一号坑的发掘,是种种原因迫使不可以进行。”吴永琪说。
“一号坑应该做了。”刘文辉告诉本刊记者,“现在的博物馆,构造人、成就人的这种作用慢慢凸显出来。国外是有先进理念,走在前面,但是现在中国的博物馆数量大幅度增长,陈列水平也慢慢变得高。陕西省现在有164家,当然博物馆是依靠积累的。国家对于博物馆的投入巨大,财政给文物的经费才十几亿元,但是每年博物馆免门票得到的国家补助就有18亿元。两者几乎等重。举个例子,卖票时陕西省博物馆每天客流2000人,年收入1800万元,免票后每天4000~5000人,年补助3000万元。所以全国各大博物馆都在努力增加新内容,推陈出新。”一种原因是文化需求,另一方面考古力量有限,这种矛盾在兵马俑发掘上表现了出来。
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地下文物占绝大多数的国家,考古工作和博物馆已经并存合作了很多年。国外顶级的博物馆以收藏为主的工作,在中国大多由综合博物馆来承担。考古出土文物的出路是进入综合博物馆,而在遗址基础上的大博物馆,往往首先在规制上包揽了区域内的所有文物和考古成果。现实问题是,考古工作是由考古单位来完成的,博物馆尽管有自己的考古人员,却没有自主发掘的资格。在考古发掘资格中,获得个人领队资格并不难,一个人工作多少年什么专业什么成果,早在第一批国家名单里了。兵马俑博物馆就有4人,此后会持续不断的增加,但以单位为主体的团体领队资格,却不容易。
对于秦始皇陵,地宫墓道是不允许动的,但是几百个从葬坑,及整体陵园的大结构,一直是研究者的实际任务。这样的任务摆在现实局势面前非常奢侈,因为陕西省乃至整个国家的考古任务极重。近年国家投巨资于基本的建设,近80%的考古精力都投入到了抢救性发掘中,“有学术目的的考古发掘已经是很少的部分,那么多房地产项目、道路建设,随着政治策略方向,考古人员对这些现实只能应对”。刘文辉身兼铁路、机场、公路、城市建设等多个省级施工审批小组的负责人,他笑说自己简直是哪开工往哪去。
即使是陕西这样的文物大省,在过去几十年里也只有3家单位拥有团队资格,陕西省考古所、西安市考古所和西北大学文博学院。兵马俑的考古发掘工作一直由陕西省考古所牵头来做,尽管在人员上,考古所调任兵马俑的领导很多,现在整体发掘队伍的人员中,除一两人来自考古所,其他约20人的发掘队伍是兵马俑博物馆自己的工作人员。1994年因为发掘2号坑还获得了国家级田野调查奖,但是由于没团队资格,馆内做任何发掘工作,都必须经由考古所向省文物局再向国家文物局报批审核。博物馆从2000年开始申请,今年初终于获得团队资格。“我们马上申请发掘一号坑。并且顺利地通过了层层审批。”除了一号坑,博物馆现在对整个秦始皇陵区都负有责任,而此前,外城内的二三十平方公里,是以考古所为主的秦陵队负责,目前两方正在协商勘探事宜。
兵马俑发掘之后,每年秦始皇陵这个大范围内,不断有词典一样厚本的发掘报告成集,与之相应的文物保护报告却一直在整理中。发掘报告厚重细致,但并没有在公众认知中留下印象。这些年,陕西省考古所主导的从葬坑已经开出了5个,有石铠甲坑、文官俑坑、铜水禽坑、百戏俑坑等,这些文物也都精美绝伦,在考古学界有崇高的地位,但和公众认知却并不相符,也没有正式辟出单独的展馆来摆放,目前仅参加一些国内外重要的展出并用于研究。其中铜水禽坑是陪葬的一个青铜水池,内有铜大雁、仙鹤、划船俑等,百戏俑则是宫内演戏的再现,博物馆为这些展品增加展览面积并不难,但从葬坑的发掘和研究还在进行,对这些文物的陈列,博物馆和考古所还在商议中。
秦始皇陵兵马俑博物馆现在成立了博物院,吴永琪兼任院长和馆长。“因为博物馆这个名气太大,不好改了,但是博物院确定包括秦始皇陵这个大范围,当然也有内外城二三十平方公里的那一块。”吴永琪在一个信封背面画出了内外城的方块,兵马俑3个坑在外城以外的角落呈品字排列。根据目前勘探结果,主陵寝这一个正方形封土之外,还有内外城的范围。外城以外大面积的从葬坑中,兵马俑只是其中之一。
秦始皇陵这些年,只有一号坑是停滞的,秦皇陵大范围内的考古发掘并没有停,除了国家禁止挖掘的帝王陵寝内,外围从葬附属坑的发掘成果很多。这些从葬坑都在外城外,散落各处,百戏俑坑就是从老百姓院子里挖出来的。“这些年我们做的主要工作,除了让考古人员继续勘探发掘,更多精力在将这个大秦始皇陵范围内的老百姓慢慢搬迁出去。到今年,2970亩的土地才终于腾清了。这个工作从2001年开始,今年才终于迁出1000多户人家,24家企业,给他们在大陵园范围以外六七公里的地方,征地、盖房子、修路,此前还要考古勘探,又挖出了汉墓。兵马俑只是秦始皇陵的一个独立系统,除了这个单元,还有很多点状分布的其他内容。”刘文辉告诉本刊记者。
兵马俑今年终于申请下来团队发掘资格,总算能自己挖自己了。“现在秦始皇陵园全部范围内,勘探过的面积还不到1/10,发掘出来的就更少了。发掘的都是外城以外的部分,以内只做了极少量勘探,并且加了墙。”只有一号坑里的1000多件修复好的陶俑对外开放,所以外界对于这里的感觉都建立在开放的文物上。“文物部门的基建任务太重,兵马俑的地位在国内博物馆中非常高,做一个项目就要设计立项、专家讨论,报省,再报国家,这样一重重的工作,从规划到修改意见,确实需要很久。从2002年至今,兵马俑考古已经花了8亿元。”刘文辉告诉本刊记者。
“探秘、寻宝”思想在很多人看来不能接受,但除了政策禁止,更多的原因主要在于准备工作确实没做好。秦始皇陵寝地宫本身的发掘情况太复杂,陵寝方圆2.8万平方米强烈的汞反应,“水银散发到封土当中,分布均匀。而且到底有没有被盗,历史记载有,但未曾发现盗洞。除了法律明确规定不能挖掘,谜团太多,秦始皇陵寝地宫始终是不挖派的天下”。吴永琪本人也是绝对的不挖派,他说:“已经挖开那么多的一号坑咱们尽量挖透,没挖的就不要挖,稳定状态经过剧烈改变肯定是要破坏的。而且,尽管现在技术已能将丝绸都复原了,但是挖坟是个理念上的问题。彼得大帝那么多年也好好地躺着,人家说咱们陪葬多,这不是关键。日本有个馆长和我认识多年,老问我何时发掘秦始皇陵,我说你何时带我去看看天皇陵?别说挖,连在哪你都不告诉我。韩国的三韩时期的坟堆,多少米以外就隔开。吗把祖宗挖出来卖票让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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